衣衫被扯碎，露出內裏大片的帶著紅痕的雪白肌膚。她抿著唇擦凈了眼角的淚水，起身從他的腳下翻下床去。

身上的衣衫看來是沒辦法弊體了，她環視一圈兒這個熟悉的房間，轉身從衣架上取了一件文雋的藍袍，裹住了自己的身子。

穿上躺著的那個人衣衫半敞，散落的發絲鋪滿床榻，像是一朵綻開的墨色曇花。她想要上前安慰一句，卻不知該說些什麽，也不知該做些什麽。

藍袍披在身上，直垂到地面。文雋的身量本就極高，那藍袍披在她的身上，襯得她像是個偷穿了大人衣衫的小孩子。蘇陌顏抿著唇系好衣袋，轉身出了他的房間。

容日的陽光灑下，照亮的整個院子。而幾日前她獨自留在院中時堆起來的雪人，還佇立在院子正中，似是嘲諷一般的望著她。

地面上散落的荔枝無人清掃，一顆顆，像是散落在積雪上的紅豆。紅的紮眼，紅的驚心動魄。

新月曲如眉，未有團圓意。紅豆不堪看，滿眼相思淚。

她擡頭，只見滿院子的侍女小廝都八卦的望著她這一方，眼神中流露出或是鄙夷，或是原來如此的意味。蘇陌顏苦笑，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。

很多年前，在崇華宮中，她曾穿著崇華的一席白衣藍袖，同他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卻不置一詞。後來她才知曉，那一件她隨便撿起來套在身上的衣裳，竟變成了崇華仙君幾百年唯一的服飾。

很多年後，在淮安王府的鹹章園中，她穿了他的一件藍色長袍。而那長袍的主人，就在隔壁的房中，狀若困獸。

那年，崇華曾對她許諾，她陪他三個月，他便予她三十萬年的法力與一世的太平喜樂，自由無拘。今日，文雋卻只予她一個字，滾。

蘇陌顏也不換衣裳，就這樣翻身躺在床榻之上，仰面望著頭頂垂落而下的綾羅。她伸手握住那緋色的紗帳，淚水卻不爭氣的落了下來。

不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，她都沒有辦法使他太平喜樂，永遠無憂。

不知何時昏昏沈沈的睡去，連房中的炭火都沒人去填。再睜眼已是半夜，她起身換了自己的衣裳，又將那件藍袍拿給下人，吩咐她們洗幹凈送回到文雋公子的房中。

“不用了。”文雋長發束的一絲不茍，一身墨色的錦衣華貴，雲紋花邊繡的勾人眼球。他不著痕跡的從她身邊經過，語聲淡淡的道：“既然師傅喜歡，拿去便好了。”

言罷，他轉身出了鹹章園。身邊時候的小廝跟上去，卻被他擺擺手攔住，孤身一人消逝在沈沈夜幕之中。

都說新春是吉祥，可這項吉祥，卻絲毫沒有落在她的頭上。那一身錦繡藍鍛華服被交到她的手上，侍女會看臉色，緊忙小跑著離開。

蘇陌顏笑笑，轉身從井中提了水出來，親自將那藍袍浸在水中清洗。冬日的井水涼的刺骨，她恍若不覺，只是那樣執拗的挫著，恨不得將一罐子的皂角粉全都倒在那水中。

“蘇姑娘，交給奴婢洗吧。”文雋的貼身侍女彩綾見她一雙搓紅了的雙手，蹲在她的身邊同她搶著盆中的衣物。

蘇陌顏向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，她以沾滿了冷水和泡沫的手抹去頰上沾著的發絲，輕聲道：“你們都去做事吧，莫要理我。”

冷風陣陣吹來，沒過一會兒，經還夾上了絲絲縷縷的雪花。蘇陌顏抿著唇搓洗著盆中的衣物，任由落在肩上的細雪漸漸變厚。

“蘇姑娘，您就算執意要洗，也得加些熱水，披件衣裳啊。你這是執劍的手，你怎能……”彩綾抿著唇跑到房間中，尋出了那件雪白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道：“蘇姑娘，你且等等我，我去提些熱水來。”

她的速度倒是快，不足半刻中的時間，竟果真提了一通熱氣騰騰的熱水。她托著桶底想要將這桶熱水倒入到盛著衣服的木盆中，卻被蘇陌顏擡手制止。

“彩綾，你不知道麽？受了動的手再碰到熱水，只會傷的更厲害。”蘇陌顏仰起頭朝她笑著：“所以，你是想幫我，還是想害我呢？”

彩綾聞言，卻是一瞬間白了臉。她雙手垂在身體兩邊不知所措，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
蘇陌顏看著自己已經被凍傷的雙手，向她揮手道：“你且下去吧，莫要叫人來打擾我。”

大年初一，天上的月牙彎彎，宛若伊人的眉黛。她苦笑著指了指天上的月輪，道：“小月，你瞧，那是你師娘不理你師父啊，明明就是你的師傅，不理你師娘。”

那一夜，沒人直到她守著一盆水 洗了多久的衣裳。

一身錦繡藍袍晾在院中，那兩根竹竿是她親手搭起來的。文雋回府時望到那一身藍袍，不置一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
蘇陌顏知道他是何時回來的，只是她此時躺在床上，並未起身過去瞧他。她亦直到她昨晚去了哪裏，花街柳巷，買醉之處，可又有何不可？

他不是前世那個生活在萬千臣民眼中的崇華仙君，他只是一個淮安王府的二公子，從小不羈慣了的官二代。沒人敢說他一句不是，只是花街柳巷而已，成了年的男人，又有幾個不曾去過？

蘇陌顏咬著被角，身上的一陣陣發寒叫她感覺到難受。她終還是披衣起床，並未喚人，獨自一人出了王府，尋了一處醫館叫人煎了一副驅寒的湯藥飲下。

縱使是那藥中沒有加蜜糖，她依舊是仰面咽下。苦澀的液體劃過喉嚨，苦的惱人。凍傷的雙手也奇癢無比，似是被萬蟲啃食。

醫館穿著抹布裙子的小女孩兒跑到她身邊，有些怯怯的執著她的手輕輕吹了吹。她尋了一罐子凍傷糕出來，替她塗抹在雙手上，一雙黑葡萄似得大眼睛不住地瞟著她的神情，生怕將她弄疼了一般。

蘇陌顏笑著揉了揉她的頭，與錢袋中多撿了一塊碎銀子給她。天色不早了，是時候該回王府了吧？她的一生所愛，她追逐了幾世的人，還在那裏苦苦掙紮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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